静中有行:拓扑声子传输,损耗低至3 dB/km!
2025/06/18
引言
当我们谈论“信息高速公路”时,通常想到的是光纤、电缆,甚至量子比特的超导线路。而今天要介绍的,是一条“你听不见、但真的很强”的新型高速通道:用声子传信息的“拓扑波导”。
更神奇的是:哪怕让它拐个120度的急弯,其传播损耗仍低至惊人的3 dB/km,相当于光纤水平,为声子电路的发展铺平了道路。这项研究由哥本哈根大学尼尔斯·玻尔研究所(Niels Bohr Institute)的 Xiang Xi 和 Albert Schliesser 团队完成,并联合 ETH 苏黎世、德国康斯坦茨大学等机构发表在 Nature。
第一章 声子、波导与“拐弯不散射”的难题
声子是固体或液体中声波的量子化激发,可以理解为“声音的粒子”。与光子或电子相比,声子具有传播速度慢、在材料中强局域化以及对电磁辐射免疫等特点。这些特性使得声子在芯片级声子电路中具有巨大潜力,能够以更紧凑、高效和鲁棒的方式传输、存储和处理信息。
为了让声子能“跑得远又不掉头”,科学家们设计了各种“声子波导”(phononic waveguides),希望它像光纤一样把信号顺滑地送到指定位置。然而,声子可不像光那样“高冷”,它容易在边界散射、在材料中损耗,哪怕用上“拓扑保护”的手段,损耗依旧很高——约dB/cm级别,即105 dB/km),别说拐弯,走直线都累。
第二章 本文研究:超低损耗 + 拓扑保护,一起上
研究团队首次将两种物理机制结合:
1.软夹钳(soft clamping):减少机械能量在边缘的弯折和损耗;
2.谷霍尔拓扑保护(valley-Hall effect):让声子沿特定方向“绕边界走”,自动回避散射。
结果如何?他们在芯片上打造出了一条近乎“完美”传输的声子波导:
· 室温下传输损耗低至 3 dB/km(相当于光纤水平);
· 拐一个 120° 的急角,能量通过的概率高达 99.99%;
· 单个声子在通过急角的过程中丢失概率不到百万分之一。
图1 拓扑声子波导结构示意图,界面两侧拓扑不同的晶格结构及其边界引导模式。
第三章 核心机制一:拓扑 + 模式软限制
这条波导的结构并不复杂:一张薄薄的高张力硅氮膜(SiN),上面打上了“蜂窝状三角孔洞”,左右两边的三角孔角度相反,就像是两个拓扑“相反”的晶体。
在它们的边界上,出现了所谓的“谷态边界模(valley edge mode)”——这是一种会自动沿界面传播的声子模式,而且有一个极好的特性:
“往哪走就只走那边,中途绝不回头。”
这种单向行走的特性来源于拓扑保护,使得即便遇到障碍,比如尖角弯折、边界缺陷,也不会轻易反弹回来。
同时,这种模式不会像普通机械振动那样在“边缘卡住、弯折、损耗”,而是像指数衰减一样软软地嵌入材料内部,这种行为正是“soft clamping”的本质。
图2 谷霍尔效应拓扑绝缘体和预应力薄膜中的边界态。
第四章 核心机制二:三角环路与声子“拐弯测试”
为了测试这套结构的抗散射能力,团队把波导绕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,每条边长约 1 cm,三个角各自形成 120° 的急转弯。
在这种情况下,如果声子真的“不怕弯”,就能在这个三角腔中来回跑很多圈,表现出极高的品质因子(Q 值)和稳定性。
结果显示:
· 某些声子模式的品质因子 Q 高达 3800 万;
· 相当于传播 15 米才损耗一半能量(这在芯片上是极其惊人的);
· 每个拐角的回弹概率估算不到 1.1×10-4。
图3 三角形拓扑波导腔体与声子振动谱 a) 将波导做成三角环路的微结构; b) – e)模式谱、振动分布、能量衰减以及质量因子统计。
第五章 核心结果:拓扑保护 ≠ 无损,但可以接近
拓扑保护并不意味着完全没有能量丢失。传统“拓扑光子波导”也只能减少散射,但没法解决材料损耗。
本研究的突破在于:将低损耗机制(软夹钳)与拓扑结构自然结合,实现了同时满足:
· 几乎无反射(拓扑);
· 几乎无耗散(材料设计)。
这种组合的“超低损耗拓扑波导”前所未有。
第六章 更进一步:还能做“声子放大器”
作者还展示了一种实验方式:给拓扑腔体注入一个“调频激励”,在特定频率下可以看到机械振幅的增益响应,这正是参量放大的特征。
这意味着,未来可以在这种拓扑结构中构建:
· 声子放大器
· 非线性模式耦合器
· 低噪声信号调制器
甚至进入量子调控领域。
终章 总结
这项工作为未来构建芯片级声子器件网络奠定了一个关键基石:
· 让声子能长距离稳定传播;
· 能在复杂结构中不拐失、不碰伤;
· 同时具备“量子兼容性”和“非线性可控性”。
如果说电子是计算的骨架、光子是通信的神经,那么声子或许将成为“量子硬件”中的肌肉和韧带,把信息流在芯片中弹性串联起来。
参考文献:
Xi, X., Palomaki, T., Qiu, W. et al. A soft-clamped topological waveguide for phonons. Nature (2025).
https://doi.org/10.1038/s41586-025-09092-x
撰稿|姜怡宁
指导|刘玉龙